「我小時候覺得,在這個reality裡,我是不會紅的。」Serrini (梁嘉茵)回想剛出道時的香港樂壇,當時她身處的,是一個對女性形象諸多掣肘的環境,只有單一的成功模樣,「我看不到我覺得beautiful的社會現象,也不覺得自己會紅。」
但紅不是她的目標,做自己喜歡、並認為是正確的事才是。Serrini讓大家看見不一樣的身體形象、外貌、姿態,還有對大唱片公司體制的淡然——她以一種近乎固執的真誠,闖進了曾經覺得格格不入的樂壇,仿佛社會也在悄悄改變。

近幾年,她的作品從幽默諷刺、詩意哲思,逐漸沉澱為更內向的情緒探索。在《流行病》裡唱千禧 K 歌的純粹情感,或在《Situation Live》的船上與觀眾在情海浮沉,她建造的,是一個可以安心流淚、坦然脆弱的空間。
世界吵鬧,心事細碎,在這個人人努力逞強的時代,Serrini 邀請你,一起做個更脆弱的human 。
這是我們的集體脆弱
「很多同行有一種說法:如果你要賺錢,就要出大眾K歌。」她卻要反問:「為甚麼一定要為了賺錢,才可以做大眾K歌呢?我就是想純粹地做大眾K歌。」和許多香港人一樣,Serrini自小聽K歌長大,「所謂K歌未必是一種曲風,而是一些填詞人精準地道出人類情感的共同脆弱,也共同地安慰了我們。」
然而,這些誠實的情緒卻常被貼上「MK」、「婆媽」的標籤,「我會覺得很慘,因為這個世界很多人——無論男性或任何性別——都需要情感的抒發和宣洩。」剝奪了人們體驗脆弱情感的權利,只會令人更難體會何謂幸福。她在Threads上看到無數情感困惑,在fireside chat中遇見眉頭深鎖的年輕人,有感:「如果我們早一點接觸這類(情緒和心理)therapy的書,其實可以解決很多問題。」她笑說自己現在像個「狡猾的生意人」,悄悄將從therapy中學到的體悟,滲入K歌中,「你聽著覺得很catchy、很pop,但裡面總藏著一兩個有養分的字眼!」
《流行病》這個名字帶點批判,彷彿在說情感是種「病」。這正是她想說的:「What if 情感或戀愛,其實就是一種流行病?它不會走,每年總要來幾輪,而你需要的,可能就是一支預防針。」在每一次心動與心碎之間,學會辨認自己的界線與需要,抹乾眼淚,繼續好好走下去。

安全的大人
《流行病》專輯,是Serrini對二十出頭時未及消化的情緒梳理。她感嘆有些人遇到成長中的創傷(developmental trauma),可能轉身就放下了,這不是問題,甚至是種福氣。但她大概是讀文科、想得太多、對人文有關懷的那種人,很執著想解決自己腦裡的問題。今年35她覺得時機正好,「因為我終於是一個『安全的大人』了。
甚麼是安全的大人?Serrini微笑:「作為一個『安全的大人』,就是你開始將這種無力感變為一種『OK,我接受了,但不會被你推倒』。」
回想18、22歲時,她剛從gender studies課堂學到「物化女性」的概念;然而在進入職場、娛樂圈後,才真實見識到這種物化是如何無孔不入。她坦承自己的無力,她不再像少女時期般,因怕身體被觀看而用毛衣裹住自己,或刻意穿得更「女性化」以示合群。而是像此刻,勇敢大聲說:「你的身體、你的女性化、你的sensuality、你的吸引力、你的魅力……所有東西你都可以擁抱。」
她笑說:「我經常都會說有『大人』就好了,忘記了其實我就是大人。」現在的她已經足夠強大,可以保護當年幼小的自己和其他人。而是一位懂得boundary的大人:關心他人但尊重距離,行善但不被框架綁架,「我的good deeds可以給,也可以收回,這不代表我壞。」社會慣用自責操控女性,但其實,「老師一定對嗎?長輩永遠正確嗎?」學會質疑,學會反問,學會保護自己,才能不被推倒。
一起在船上浮沉的歌
這一次的演唱會名為《Situation》,在「黃埔號」TIDES船上舉行,食字「Situationship」,帶有一貫的玩味。「如果你說演唱會有甚麼可以透露...... 會不會是有什麼機械裝置,有什麼舞蹈、dance crew…… 全部都沒有。這就是我可以透露的。」這是一個純粹的聲音空間,由她自編排歌單,笑言出發點是:「一定就要攻擊到心目中,某幾個friend以淚洗面,攻擊到他們不要再跟我說『嗰條仔發生咩事』,我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。」
準備演唱會的過程,本身也是一趟內在旅程。Serrini坦言,重新排練一些塵封八年的舊作時,難免觸動(trigger)過往情緒,「以前的自己好像很不成熟,為什麼會寫這些歌呢?」然而這幾年,當她與樂隊嘗試以新的編曲重新演繹,竟發現這也是一種therapy,「當你用另一種方法去描述同一個情緒,那份trigger就會越來越小,或者可以開始當成笑話。」原來練得多,或者僅當成performance,將情緒放在身體外面唱,反而可以分享 inside of自己。
「Situation這個字是很好的,無論任何你經歷的狀況都可以是一個situation,單獨地看。」她指很多歌也是在形容一些situation,有些是個人情感,一些是天馬行空的小說,但都是很脆弱和細膩的情緒。登上這艘Situationship,就像一起在船上望出窗外,苦海浮沈,而我們彼此陪伴。
